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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陀序论:“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赵宋收拾残唐五代的烂摊子非文治则不能平。故抑武而崇文来引导社会风尚,教育与师道遂成宋兴起的两大主干,而连带书院与学校亦兴隆日盛,虽然在残唐五代时已书院存在,但大盛却是要到了赵宋。
一个王朝肯定什么、否定什么直接着这个朝代的走向,赵宋崇文抑武,注重人格修养及其教育精神,而此一种精神的影响传播必待由教育者躬行实践来示范接引。陈寅恪先生说:“欧阳永叔少学韩昌黎之文,晚撰五代史记,作义儿冯道诸传,贬斥势利,尊崇气节,遂一匡五代之浇漓,返之淳正。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遗留之瑰宝。孰谓空文于治道学术无裨益耶?”
宋学兴起,安定先生功莫大焉!作《胡瑗:肩传儒道 广育贤才》
在北宋,胡瑗先生的行谊名震朝野,是由其学生刘彝与神宗赵顼的一次普通对话。赵顼问刘彝:“胡瑗与王安石孰优?” 刘彝说:“臣师胡瑗以道德仁义教东南诸生时,王安石方在场屋中修进士业。臣闻圣人之道,有体、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义礼乐,历世不可变者,其体也。《诗》、《书》、《史》、《子》、《集》,垂法后世者,其文也。举而措之天下,能润泽斯民,归于皇极者,其用也。国家累朝取士,不以体用为本,而尚声律浮华之词,是以风俗偷薄。臣师当宝元、明道之间,尤病其失,遂以明体达用之学授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专切学校。始于苏、湖,终于太学,出其门者数千余人。故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臣师之功,非安石可比也。” 赵顼又问刘彝:“其门人今在朝者为谁?” 刘彝说:“若钱藻(时枢密直学士、开封知府)之渊笃,孙觉(时右正言、知谏院)之纯明,范纯仁(时知谏院)之直温,钱公辅(时知谏院)之简谅,皆陛下之所知也。其在外,明体达用之学,教于四方之民者,殆数十辈。其余政事、文学粗出于人者,不可胜数。此天下四方之所以共知也。”
一个时代学术思想的兴起,必与这个时代所面临的问题紧密相连。赵宋一朝自陈桥兵变始,即是为大机缘、大开阖。时人常以黄袍加身訾议太祖赵匡胤,而不深思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本身,就是当时社会的人群由乱求治、由动思静的朴素要求。“诸军无主,愿奉太尉为天子。”此若非众心所归,仅以太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成功的。试问:彼时若没有一强力领袖来领导此队伍、此国家,扭转乾坤收拾残唐五代的烂摊子,则五代十国之后,恐仍将以六代十一国继续纷乱,而此社会仍将在动乱中前进,生灵涂炭恐非一日可止。故可说此是太祖顺应时代的要求,而开创了天水一朝。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整个社会正是在此不知不觉中由乱反治,引导此历史前进的,正是宋太祖赵匡胤。此后,范仲淹、欧阳修等宋朝大儒崇王道、尊《春秋》、倡儒学,其根基之本正由于此生发。
春秋以降,道术两分在官、在民;道术之兴亦在官、在民。太祖匡胤出身行伍,深知加身黄袍后的安危,深知由学术思想来引导此国家与社会前进的重要。早在周世宗之世,聂崇义郊庙祭玉献策,太祖匡胤便言其:“典事国庠、服膺儒业,讨寻故宝、刊正疑讹,奉职效官、有足嘉者”。太祖匡胤礼加儒臣聂崇义,非为附庸风雅博得名望,而实因为其看清了五代十国社会秩序与伦理价值崩溃后的可怕,所谓“长乐老”的冯道已失人臣底线;翰林学士陶谷谄媚献禅书已无操守可言。天下马上可得,天下却要靠儒术来治。“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太祖开国此气度,其后可知。朝廷诏邢昺、杜镐、舒雅、孙奭、李慕清等校正《周礼》、《礼仪》、《公羊传》、《谷梁传》、《孝经》、《论语》、《尔雅义疏》开学馆、广学员,可证宋室以国家力量循时以渐来推动朝、野两途由崇佛、崇道向崇儒的转变。
在一个时代,一个人该怎样做人、怎样做学问、怎样做事业,其前提必须是要认识这个时代。仁者爱人皆由本心出。一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之所以不能认识时代,只追随时代,跟着时代跑,这种流俗的本源即是一己私欲多而公心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宋初,范仲淹振臂一呼而天下儒士应,实因“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才。”真正领导、引导这个时代,干出理想中所需的事业,并导引此社会向前迈进的人物,非圣即贤。在朝廷孜孜以求振兴儒学,以校正五代十国人伦悖逆、社会失序、价值观念扭曲之陋习之际,朝廷儒士杂而不纯,牵强附会只能打动体制中人却不能惠及民间,而民间自我生成的力量与此时则应运而生。故也可说宋初的胡瑗先生、孙复先生、石介先生,在此时代与社会急需一种学术思想作引导时,他们已是悄然有成顺应此潮流,来上接汉唐,把根植于民族传统的儒家文化继承光大。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道远。仁以为己仁,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胡瑗先生在郡县设座讲学,实是倡导宋朝书院讲学新风气。范仲淹先生任职苏州,在南园之地兴建郡学,此鉴于唐武则天废除学校的流弊,将弘扬儒学中人伦纲常与提振人心士气通过人才的培养来完成。纯佑与纯仁、纯礼和纯粹范仲淹的四个儿子正因为得承了胡瑗先生的道德学问,方在后来成为宋朝礼义齐修的模范、辅国的重臣。而由此,我们也可说,弘扬一种学术思想绝非凭一两个领袖之力量可以达到,而更需要此一两领袖率领志同道合之人同践此道明此世,知行合一树新风。由苏州至湖州,胡瑗先生建学校、严师道、育人才,实是表彰儒家道统的一贯主张。设立“经义”“治事”两斋,一面培养朝廷理政上的能臣,一面锻炼国家治理上的专才,则又是经世致用一贯态度。“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胡瑗先生身先士卒劬育人才,如原野之火终成风气,而崇儒之风遂由民间在华夏大地激荡。理学之先于此肇基,如泾渭分明赫然在目。
让一种学术思想被一时代的社会普罗大众接受并推崇,实由这一时代倡导此学术的布道者高尚之品格、磊落之行谊所致。泰山投书涧,可见胡瑗先生求学之笃;事君之礼尽合古制,可见其知行合一之真;《论语说》讲明人伦之纲常;《春秋说》申明尊王大一统,此又其为五代之鉴而下阳秋之笔。表里如一、行为示范,胡瑗先生在倡导一代道德学问新风之际,自己首先即以一时代的楷模挺身而出。“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此后宋朝理学与时俱兴,而释、道两学渐式微,先生即是开创者、第一人。故程颐、朱熹同推尊他开宋朝学术先河,清黄宗羲、全祖望著《宋元学案》,又共同推尊其为第一人,古今一揆是为表彰先生力肩儒道之传、守先待后之功劳。今天,当我们追寻宋朝理学源头,胡瑗先生的行谊实在是让人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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