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讲这部电影之前，先讲一下关于莫言《丰乳肥臀》的一个笑话：有一个小伙子在地铁上拿着莫言的《丰乳肥臀》看，或许是这个名字太过于过于“惊悚”，当时车上的一位老大爷顿时就投来了一种鄙夷的眼光，意思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看这么“低俗”的书。我无意去评判这位老大爷，但对于《丰乳肥臀》这本书的看法，只想用两个字来形容我的感受——厚重。而这与我接下来谈的影片有极为密切的关系。
前段时间刚看了一部日本电影《楢山节考》，这一部电影前后有几个导演拍过，在不同的版本里都有不同的味道，但今村昌平1983年的这一版尤为深刻，因为这部电影沿袭了今村昌平一贯的风格，本身就有很鲜明的个人特色：今村昌平作为全球唯一一个2次获得金棕榈奖的亚洲导演，非常善于从极端的环境中剖析厚重的人性。
《楢山节考》讲述的故事就是一个典型代表，它说的是一个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中的故事。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丰乳肥臀》，在莫言的大作《丰乳肥臀》之中讲述了中国女性的一部苦难史，在我看来，《楢山节考》简直是日本电影版的《丰乳肥臀》，因为这部电影中的描述和莫言的《丰乳肥臀》确实有相通之处，但又保留了日本的独特风格。
在本文当中，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进行重点讲述《楢山节考》这部作品：母亲形象，性文化，生死观。
记得之前看过一个视频：一个不懂汉语的外国人看见一位中国人哭喊着妈妈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留下眼泪，有人很不解，难道外国人能听懂汉语？外国人回答确实听不懂汉语，但是他听懂了一个词：妈妈。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语几乎是通用的，这个词语就是“妈妈”。那一刻，我心下震撼。
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新发布的语言图谱表明在全世界大约有7000种语言，而在这些语言当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发音，那就是妈妈。这或许也是冥冥之中在暗示全天下的母亲其实都是有共同之处的。她们或许来自不同的国家，或许有着不同的肤色，或许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妈妈。在《楢山节考》这部电影当中，对于妈妈的形象刻画得非常生动形象，入木三分。
镜头一开始展现出一个普通的老母亲的形象：头发斑白，脊背佝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这位老母亲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正是这种“普通”，与后面老母亲的种种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母亲为自己的大儿子找到了媳妇儿之后，为了向儿媳表明自己不会威胁到儿媳在家中的地位，原本还有一口好牙的老妇人生生往石头上磕牙，愣是把两颗门牙给磕了！当老母亲张着带血的嘴巴来到儿媳面前让儿媳放心的时候，我的心是抽搐的，生生的把牙齿给磕下来这得多痛啊！同时心里更是感慨：这得有多爱自己的孩子才能有这样的勇气！其实老母亲本不应该如此，也本不必如此，老母亲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儿媳放心，希望这个家能够良好运转下去。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食物匮乏，男卑女尊，并且只有长子才有娶妻生子的权利，作为次子是没有权利娶妻生子的，但是这位老母亲在发现自己的二儿子与别人发生关系之后，仍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女孩接到了家里，默认了女孩的身份。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这女孩经常往娘家带东西，还犯了村子里的大忌——偷东西，还偷食物！老母亲得知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们以后遭罪，决定自己当恶人，让女孩一家的恶行暴露在了全村人的面前，哪怕次子哭喊着希望能放过那女孩，最终受到了全村人的惩罚。老母亲是慈爱的，也是残忍的，哪怕自己背负骂名，被孩子厌恶，也要竭尽全力为孩子扫除障碍。
这样的复杂的母亲形象在莫言的《丰乳肥臀》当中也有体现。
鲁璇儿在公家干活的时候，偷偷的把公家的豆子吃到胃里，这样到家里的时候再抠出来，洗干净就能给自己的孩子吃了。或许这样的行为在今天为很多人所不齿，但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鲁璇儿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偷公家的食物吃如果被发现了必然会带来严厉的惩罚，而将食物吞进去再吐出来这个过程，或许在今天人们也会觉得恶心，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只要能养活她的子女，这些都能够忍受。鲁璇儿作为一个母亲，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将子女养大，什么尊严都可以抛弃。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
跟《楢山节考》里的母亲形象一样，在《丰乳肥臀》当中的母亲形象是慈爱的也是残忍的。鲁璇儿为了维持其他子女的生存，眼睁睁的四姐想弟自己出卖自己的身子，甚至狠心到将七姐卖出去。鲁璇儿不爱自己的孩子吗？爱！但自己的狠心却可以保全更多的孩子，如果可以，没有一个母亲希望这么做。她是慈爱的，也是残忍的，因为这个狠心决定可以让别的孩子都活下去，而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也要背负“弃子”的骂名，忍受着心灵上的煎熬。
在《楢山节考》这部剧的时候，里面出现了一些动物交配甚至是人的交欢场面，更让人吃惊的是，里面竟然有这样一个情节，因为丈夫生病了，需要妻子跟村子里的每个男人都发生关系才能够好起来，而妻子竟然也没有拒绝！除了生存的本能，这样的荒诞情节当中，我们也可以看出日本对于性文化的一些特征。
在日本，人们对于性还是十分开放的。开放到什么程度？在日本至今还存在一座1984年成立的“风俗资料馆”，不夸张地说，这是日本现存最全的性文化资料库。就连一直为人们诟病的“慰安妇”在日本都是十分受人尊敬的存在。从日本的历史中也可以看出日本的性文化的开放程度。日本关于性文化最早的描述可以追溯到《源氏物语》，在《古事记》当中也有相关记载：日本岛国上的人民是天神乱伦的结果。《日本书纪》中还有“神婚”的记载，大概意思是“一夜夫”、“一夜妻”。一水之隔之外的日本，人们对于性的观点毫不避讳且光明正大。
与我们一水之隔的日本，很多文化来源于我们中国，在性文化方面有一些其实是也相似的。比如对女性身体的崇拜，在《太平寰宇记》中就有这样的描述：
“石乳水在州（四川简州）东北二十一里玉女灵山。东北有泉，各有悬崖，腹有石乳房一十七眼，状如人乳下流，土人呼为玉华池。每三月上已日有乞子者，流得石即是子，瓦即是女，自古有验”。
法国后的《论诱惑》中也有提到日本的一种舞蹈表演，同样表现了人们对女子身体的崇拜。在男性面对女性身体的时候，完全不会有任何不洁的思想，而是由内而外的崇拜。
相信很多人看到《丰乳肥臀》这本书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本书肯定是一本低俗的书，不可否认，里面的确有相关的描述。
在莫言的《丰乳肥臀》当中鲁璇儿因为自己的丈夫不育，和自己的姑父生下了几个孩子，上官家的女儿们用身体换取食物，为了能存活下去主动献出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描述是存在的，但绝不是为了描述而描述。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这样的行为只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如果鲁璇儿不这么做，会受到自己婆婆的唾弃，甚至全村人的唾弃，而上官家女儿等女子的行为，则是为了生存下去。可以看出，在这个阶段，人们对于性并没有多大的忌讳。
那为什么我们大部分人现在对于性文化的认识状态仍然是谈虎色变？从历史的轨迹上看，在不同的时期，人们对性的态度也有不同的特点。
对于性的看法，中国人的看法甚至表现出两个极端。例如原始时代人们对于性文化是无比崇拜的，尤其是女性身体崇拜，而我们现代人却不会这么认为，甚至会觉得他们的这种行为却有些可笑。此外，除了女性身体崇拜，还有男性身体崇拜，这是不同时期的产物，比如父权时期人们熟知的一夫多妻制，就是人们就由原本的女性身体崇拜转化到了男性身体崇拜。这种崇拜不仅仅表现在壁画或者是日常的生活用品当中，甚至出现在很多具有宗教色彩的饰物上。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当中性文化的意识开始逐渐变得开放起来。很多人知道孔子，但不一定知道的孔子便父叔梁纥和颜氏女在春社中发生关系而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孔子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当时社会人们的歧视或者是误解，孔子自己也没有觉得难堪，由此可见当时的社会性文化程度还是比较开放的。在一些民俗学当中也保留了相关的资料，其中提到甚至有一些特殊的节日如四川木里勒亚的米华格登日成年男人可以自由发生关系而不会受到约束。这些都是人们对于性文化崇拜的体现。
在楢山节考这部电影中，一条线索便是这个村子里的“丧葬文化”，在这个小村庄里，但凡是年龄满了70岁，就要“被去”楢山献祭山神，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是无上光荣的。这样的丧葬文化对于日本来说并不是什么奇事，但在很多中国人看来或许很难理解，怎么会有人明明身体健康就要去山里等死呢？想要理解日本人的这种丧葬文化，可以借助今年年初战疫中关于日本的一个推特：在一幅画上一群老人压着年轻人，场景十分痛苦；而另一幅画中老人升天了，年轻人欢呼雀跃。而这样的一条推特，竟然很快就收获了好几万的点赞转发！如果只是普通小老百姓这样认为，也就罢了，但就连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都认为不应该给老人花钱治病，甚至直接问那些担心疫情的老人还打算活多久！由此看来，其实从始至终，日本对于生死的看法其实从未变过。日本的这种丧葬文化正是日本人对生死看法的折射。
而在生死观当中，日本人的看法与我们的看法显然不同，这一点在《楢山节考》这部电影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丰乳肥臀》中讲述的虽然是一部苦难史，但书中人物的种种行为都表现出一个共同主题，那就是奋力生长，活下去！即使是在那样的艰苦年代，也没有产生像日本这样的弃老行为！这一点，跟我们传统的儒家生死观重生死有关。我国的传统生死观以儒家传统的生死方为代表，即重生而不贪生，讳死而不惧死。在诸子集成荀子理论当中也曾经提到善始善终，尤其强调珍爱生命善待生命。在从前我们学过的课文当中《大道之行也》也有提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些都是我们长期以来对生死的主要看法。
在年初的战役当中，我们华夏儿女的做法同样能看出这一点：几乎所有的华夏儿女都在努力奋战，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场战役做奉献，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想的是怎么救活更多的人，怎么让大家更好地活下去！我们的所有行为，都是奔着一个主题：更好地活下去！缺钱？捐钱！缺新鲜蔬菜？70多岁的老翁背着大箩筐把蔬菜送到志愿者手里！你想到的，我们都想方设法送来，你没想到的，我们也给你送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从没有想过要牺牲谁来成全谁，因为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我们去珍惜！
产生这样鲜明的对比，并不是刻意去批判日本的生死观，这样的差异背后，或许和两国的地理环境等相关。日本是一个岛国，国土面积小而窄，很多人对于日本的印象之一就是狭窄，拥挤；而我国地大物博，虽然人口众多，但人均面积仍然是日本的2倍以上！在资源短缺、灾难频发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日本会孕育出这样的生死观几乎可以说是顺势而为，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说到这里本文就接近尾声了，说实话，在我看过的所有电影中，没有哪部电影能给我带来如此强烈的震撼。或许我对于莫言的《丰乳肥臀》理解也比较浅显，但《楢山节考》这部电影确实给人一种日本影视版《丰乳肥臀》的感觉。从某些意义上看，它们是一样的，但又保留了各自的特色，这一点，非常难得，尤其其中母亲的复杂形象，对于性、生死的态度更令我这个初次接触日本文化的人感到无比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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