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到国内的漫漫回家路

子君本是去欧洲穿越和滑雪，却碰上疫情的加重，意外加入了欧洲华人和留学生的回国狂潮，开启了辗转各国的漫漫回家路。从飞机落地到进家门，经历了最长的16小时，而后14天的居家隔离，非但不难熬，反觉时光如箭，对于总是奔波在路上的她而言，是一段难得的小憩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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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欧洲疫情的扩散，旅居欧洲的华人和留学生掀起了回国狂潮。从3月15日开始，欧洲到中国的航班数量逐渐减少，机票价格水涨船高，并且一票难求。原本我提前买了19号瑞士日内瓦经莫斯科转机到上海的机票，在查询了从15号开始的航班信息之后，我放弃了改签机票提前回国的念头。因为欧洲到上海的单程机票，要么是2万一张，要么就是转机时间需要两三天。我很庆幸自己提前买好了返程机票和选择了俄罗斯航空，航班没有被取消（即使在中国疫情最严重的时候，硬核俄航依然没有暂停中国和欧洲之间的航线，成为连接中国和欧洲最便宜、快捷的空中通道）。同时也感慨自己返程的日期刚好撞上欧洲疫情开始爆发，这就意味着，在返程的飞机上会乘客爆满，旅途中与人接触、传染的风险会增加。特别是莫斯科到上海这一段，因为从欧洲各国飞来的人都会在莫斯科汇合、转机。

因为所有餐厅都关门了，回国前请法国朋友来我租住的公寓吃中餐

为了应对警察的检查，我也填了一张出门证

3月19日早晨7点多，我按时来到汽车站，准备乘坐8点从法国霞慕尼到瑞士日内瓦机场的巴士。但是在没有收到任何手机短信、Email通知的情况下，巴士取消了。五个乘客在汽车站傻等了一会儿发现情况不妙，去询问售票处，售票处小姐姐一脸迷惑的说其实她也是刚刚接到通知，今天的巴士几乎全部取消，只保留Easy Bus这家公司的几班，而且售票处今天也要开始关闭了。

售票处小姐姐在站台上张贴取消公告

五个在站台上傻等的人瞬间爆炸。一对俄罗斯夫妻用俄语对着售票小姐姐哇啦哇啦。我也开始心跳加速，因为我真的不想错过回家的航班。情急之下，我赶紧给朋友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朋友和女友顶着一脸的睡眼惺忪赶到了汽车站。在朋友抵达汽车站的同时，Easy Bus的一辆班车也到了。确认了班车可以到日内瓦机场以及可以上车买票之后，我决定不麻烦朋友，还是自己坐巴士去机场。

一起等车的这位夏尔巴来自尼泊尔，闲聊之下发现我们有共同的朋友

上车之后发生了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因为是临时上车买票，司机没有零钱找给我，于是我跟同车的英国小哥哥用一张100欧的纸币换成了2张50欧，又跟另外一个小哥哥把50换成了2张20欧、2张5欧，终于凑齐了买车票的25欧。司机大叔认真的给我手写了一张收据。汽车从法国进入瑞士境内的时候，原以为会接受严格的检查，但两国边界还与往常一样，只有两个警察，没做任何检查，车子停也没停，我们就这样从法国一脚跨进了瑞士。

与以往不同的是，日内瓦机场外面破天荒的排着长长的队伍，所有人都需要逐一检查才能进入大厅。地上用黄色粉笔画着一米线，一人站一个格子。环顾四周，旅客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戴着口罩。这时，我也把提前准备好的口罩戴上了。从这里开始，在自由呼吸了一个多月之后，我又戴上了口罩。

换登机牌、过安检、盖章出关都很快，因为现在乘坐飞机的人太少了。机场内各个环节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戴口罩，只有换登机牌的柜台上加装了一块塑料隔板，算是防护。

航班被安排到了一个独立的候机厅，椅子上绑着红白警示带，要求大家隔开座位就坐。我们的航班准时起飞，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因为直到起飞前我都有些担心航班会被取消。

从日内瓦飞莫斯科这一段，飞机上大部分乘客都戴着口罩，但硬核俄航的空乘们没有一个戴口罩。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莫斯科机场。大家被要求在座位上等待，不能下飞机。大约一小时后，一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上了飞机，用红外线测温设备逐个给乘客检查体温，之后我们才被允许下飞机。因为检查体温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导致我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转机时间变得异常紧张。我不得不一路狂奔，并且在安检处请求插队才勉强赶上飞机。

硬核俄航空姐

登机测体温

第二程航班是从莫斯科飞上海，登机时的氛围和前一段完全不同。穿着全身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手套的旅客开始成批出现。仔细观察，都是中国留学生。孩子们一定是被欧洲的疫情吓坏了，或者是父母要求这么做。飞这一段的空乘们终于戴上了口罩和手套。飞机上的乘客则全部戴口罩。

空姐们终于戴上了口罩

特别佩服坐在我旁边的两位来自英国和西班牙的留学生，飞行11小时，全程不吃不喝，也没有去洗手间。而我照常吃喝，三餐一顿不拉，只是加快了进食速度，和经常用洗手液搓手。

回国之前看到一些对于飞机落地之后需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回家的报道，所以出发之前我做足了准备。把充电宝充满电，在日内瓦机场买了面包和矿泉水，以备上海落地后在机场滞留时使用。

北京时间2020年3月20日9:20，飞机降落的一瞬间，到家了！飞机停稳后，空乘开始发放出入境健康申明卡。填写完毕后我们仍然需要坐在座位上等待，等待登机的检疫人员念到名字才能下飞机。9:50，广播里传来念名字的声音，没念几个就传来我的名字，好吧，谁让我们是重点国家回来的呢。这一批大约念了十几个二十个人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迅速拿好行李、排好队， 逐一测量体温、下飞机。

开始下飞机

10:20，我们这些第一批下飞机的乘客，终于进入了大厅。大厅内空荡荡的，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这阵势颇有些吓人。工作人员一字排开，每人面前一张桌子。我选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工作人员看了我的健康申报表，询问我最近14天去过哪些国家，下飞机之后去哪里。因为我的最终目的地是上海，并且满足居家隔离的条件，所以工作人员在我的护照上贴了一个黄色的标签（按照当时的政策，下飞机时有发热、咳嗽等症状的贴红色标签，来自重点国家的贴黄色标签，来自非重点国家的贴绿色标签）。原来这个步骤就是传说中的流行病调查。这也是我踏入国门的第一关。

过了第一关，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第二个环节，复印健康申报表。之后进入入境部分，在这里需要摘下口罩，核实个人身份信息，盖入境章。出了这里，从程序上我才算正式踏入国门。

流行病调查

10:47行李转盘开始出行李。有一个工作人员专门在行李出口给每一件行李消毒。11:13我拿到了自己的两件行李，离开大厅。

行李消毒

跟随着清晰的指示牌，很快就找到了我居住的长宁区的接待处。登记完个人信息，我们被安排在旁边的座椅上等待，等待大巴车接我们去做咽拭子测试。

等待期间，我接到了我居住的社区给我打来的核实个人信息的电话。一会儿又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因为几分钟前她接到了我所居住的社区打去的电话，跟她核实我的个人信息。这番操作令我颇有些意外，真是严防死守、工作细致。从9:20飞机落地到11:26在长宁区接待处办完最后一道手续，总共用了2小时06分，每一个环节都流程清晰、指引明确，工作人员有问必答，效率很高。

专门为外籍人士准备的居家隔离\酒店隔离英文指示牌

因为大巴车从浦东机场到长宁区咽拭子检查点往返一趟需要3小时，而且车辆返回机场时还要整车消毒，所以我在机场等了3个多小时才出发去往检查点。人生中第一次体验警车开道，这样的阵仗弄得人有些紧张。

传说中的警车开道

15:38一车二十几人到达了位于临港一号公园内的长宁区集中检测点。下车、消毒行李、戴上工作人员发给我们的橡胶手套（拿行李的时候不会把还没干的消毒液弄手上）、登记个人信息、按照街道寄存行李，然后排队等待咽拭子检测。

检查是在临时搭建的白色帐篷里面进行，帐篷四面通风，保证足够的空气流通。轮到我时，当我张大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的时候，工作人员迅速用一个小棉棒在我喉咙深处轻轻的戳了一下，在我还没有感觉到时，检查就结束了。

咽拭子采集

16:35，检查完毕的我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留置观察室，我们要在这里等6-8小时，等到咽拭子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是阴性，就可以回家开始14天的居家隔离了。留置室就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窗子全部打开。房间里面放着几把躺椅，还有毛毯和取暖器。之前在网上看到说等待的时间很长，而且没吃没喝。事实是我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瓶牛奶和一个蛋糕，房间外面也有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还有一个小细节让人感觉很贴心，就是在等待时，我看到工作人员给洗手间里面的水龙头安装了热水器，这样我们就能有热水洗手了。玩玩手机看一部电影，时间很快过去。

给自己找了个景观位

23:40工作人员开始通知检测结果。23:50终于听到我的名字响起，阴性！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00:15我和其他三位乘客拿好行李、领了健康手册，登上了回家的汽车。这是一辆改装过的依维柯，驾驶室和车厢处被完全隔离开。这辆车上坐了四个人，说明我们居住在同一个街道。

专车送回

01:09先把车上两个日本回来的人送回到他们居住的小区。01:30终于到了我居住的小区。最后剩下的这位是我的邻居，一位意大利小哥哥，是受雇于国内某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他说接到公司召唤他回来上班的消息就马上从意大利赶回中国。14天隔离期结束后，他将重返蓝天。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把我送到家门口，待我把门打开，拍了一张证明我到家的照片，并且叮嘱我从现在开始不能出门，第二天上午会有社区医生和工作人员上门为我测量体温、安装门禁。

工作人员送意大利小哥哥回家

从2月19日早晨从法国出发，到21日凌晨回到家，历经了法国、瑞士、俄罗斯、中国四个国家，35个小时，我终于回到了上海的家，终于可以洗去旅途疲惫，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

3月21日上午十点多，门铃响了。社区工作人员、医生、警察，来了七八位。安装了门禁（一种传感器，如果门打开系统后台会收到信息），测量了体温，发放了体温计、垃圾袋和消毒片，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还建了一个微信群，专门为我服务。

医生发的消毒药片和垃圾袋

从这天开始社区医生会每天两次上门测量体温。而我的生活垃圾不再需要分类，统一放在医生给的垃圾袋里面，用消毒片加水稀释、喷洒消毒后封闭，每天上午由专人上门收垃圾，垃圾也会作为医疗废弃物处理。快递是每周一三五下午14：00-16：00由专人送到我家门口。微信群里九个人服务我一个，真让我觉得自己给祖国母亲添负担了。

各种事项交代的很仔细

上海的居家隔离完全做到了机场到家门口的点对点闭环管理。整个过程中，除了做好充足防护的工作人员，我们没有任何机会见到除工作人员以外的其他人。也就是说即使居家隔离期间出现感染症状，也能把带来的影响完全控制住，不会波及其他人。

居家隔离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枯燥。每天上午10点和下午2点，两位医生会上门查看我的健康状况，而且每一次都要拍照存档。收垃圾的大叔也是上午上门。送快递的小哥哥每次把快递放在我家门口之后，都会轻轻的敲一下门，这时我也会在微信群里收到微信提醒，告诉我快递已经放在门前，可以开门取快递了。所以居家隔离并不是想象中的完全关小禁闭，其实每天可以开三四次门，还可以和上门的工作人员说几句话。当然，他们也是穿着全副武装的隔离服，并且和我保持一米的距离交流。

快递放在门口后工作人员会敲门通知我（墙上挂钩也是他们装的）

快递送到后隔了半小时开门取，问询信息马上到。隔离期间溜出去，根本不可能！

每天除了接待上门的工作人员，我的生活十分充实。睡觉倒时差、做一日三餐、追剧，剩下的时间就是补上之前拉下的工作。两周里我开了4个线上会议，做了5个PPT，3场线上分享，写了一篇一万多字的文章。所以，当朋友们担心我的隔离生活是否难熬时，我反而觉得时光如箭！

给NIKE员工做女性领导力sharing

清晨给自己做一份早餐、做做家务，下午摆弄一下花草、看看书，还有每天的必修课---和家人视频聊天。对于习惯奔波的我来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这样安静从容的生活了。所以这14天于我是旅途后的小憩，也是再次出发前身心能量的积蓄。

厨艺与体重齐飞

4月1日晚24点，是我居家隔离结束的时间。2日上午，工作人员上门给我送达了《重点地区人员隔离健康观察解除告知单》、拆除了门禁，宣告14天的居家隔离正式结束。

第二天健康码由红转绿

一 些 思 考

这次疫情是二战以来全世界人民面临的最大挑战。全球两百多个国家、七十多亿人口卷入其中。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家贵胄，病毒面前人人平等。我们或目睹或耳闻一个又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小小的病毒，却能搅动地球，人类竟如此脆弱。日常购物、上班、去餐厅吃饭，这些每一天都在我们生活中重复着的最最普通的事，因为一场疫情却变成了最大的奢求。而最让我们痛心的，是疫情带来的人性的“撕裂”。这种“撕裂”让微信群里炸开锅，让我们重新“认识”了身边的熟人，也让我们重新思考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我们应该拥有什么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面对死亡，我们谁也没有资格“沾沾自喜”，更不能“幸灾乐祸”。病毒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曾经它吞噬中国，今天它正在吞噬欧洲、美国，明天就会反噬中国。因为，我们全人类都是命运共同体。

最后，我想感谢每天上门服务的医生、收垃圾的大叔、送快递的小哥哥，还有很多在机场、在隔离点、在社区、在医院、在各个岗位上忙碌着的守护者们，和响应国家号召宅在家里不出门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