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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义军杂谈/周四更新/竹鼠 （撰文）|
公元911年，金山国军队终于在沙州城东，党河东岸追上了已经在此游弋了许久的回鹘人——只是此时的金山国军队在回鹘人眼里那是要多惨有多惨：
经过长达半年的战争，金山国最后的这些兵力已经被回鹘人牵着鼻子在敦煌首都圈内溜的精疲力竭，几近崩溃。更不要说这些多数出身敦煌附近的汉家子弟，还要在追击敌军的过程中不断地目睹村庄被回鹘人劫掠，烧毁之后的的惨状。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虽然深深的打击了金山国军队的士气，却也更加坚定了这支军队上下，要把回鹘人赶出金山国领土的决心。
和回鹘人的争斗持续到了现在，哪怕是当初在朝廷上叫嚣的最厉害的主战派：大宰相张某也已经意识到——金山国已经在战争中失败了。他们手中刚刚积攒起来的，数量有限的精锐兵马，不是在肃州被回鹘人的铁骑追上砍杀，就是在敦煌城下为了保护首都而战死沙场，现在已经所剩无多。
但是为了不让这场战争输的太难看，金山国必须将这只回鹘人赶出金山国的甘州和肃州的边疆。不然就相当于昭告天下说：崛起于河套的金山国只是看起来强盛，实际上连一支回鹘人都无力驱逐。
这已经与邀请四面势力来分割金山国无异。
自归义军建立开始时周围就有各种势力环绕
因此，虽然这支最后的金山国兵马已经并非百战的良兵，却被目前金山国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将领统帅着：前部先锋官是经历过肃州之战的阴仁贵，如今已经升迁为金山国金吾卫将军；后军大将则是曾在征战敦煌时获得过大胜的宰相罗通达；中军统帅则是曾经出使甘州回鹘，对其军队颇有了解的张西豹。
这豪华的将领阵容，已经是张奉承能拿出的最后的排面。如果这些人仍然无法将回鹘人赶出去，恐怕张承奉这个"白衣天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自食当初狂妄东进的恶果了——
只是或许是上天不忍见于河套地区最后的汉人政权就此毁于一旦，金山国做的最后的挣扎，竟然起了作用。
金山国的军队背靠沙州，爆发出了最后，却也是最强悍的一股力量：由中军统领张西豹所率领的金山国骑兵，在回鹘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亲自冲进了回鹘人的阵地之中。两军短兵交接之时，回鹘军才发现，此刻的金山国军固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是所谓哀兵必胜，身后的家园已经惨遭屠戮的他们对面前的胡马已然深度痛恨，堵上了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将回鹘军队赶出去的决心。
在这个决心的驱使之下，每一个金山国兵士的倒下，都要以两名回鹘轻骑的落马为代价——对于回鹘将领来说，这是极其不划算的。
这次进攻金山国能如此顺利，本就是意外之喜。
在追着溃兵进入敦煌之前，回鹘人从没想过自己能突入这么远的距离，还能逼迫金山国的天子张奉承亲自出战。因此从那一刻开始，回鹘军队整体就抱着一种"多抢些是锦上添花，少拿些也是不亏"的态度在劫掠。
这些已经从敦煌之战中赚够了战利品的回鹘人当然不想和眼前这支不要命的金山国军队一起玩儿命——若是他们死在这里，之前所有的胜利就全部没有了意义。
西域胡马兵
因此回鹘军队在将帅的一声令下，迅速脱离了战团，凭借着轻装优势和饱满的体力向东退去，离开了这片已经劫掠了半年的土地。
尽管这次战争的结果对于金山国来说，可以说是一场胜利。因为他们最终实现了战略目标，将回鹘人赶出了他们的家园。但是这场胜利的水分却也很大。回鹘人的撤退有许多主观因素在里面：撤退并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金山国的军队，也不是因为他们不想继续这场战争。
可以预见的是，等到回鹘人将装满马袋的金银财宝安全的放回甘州之后，他们还会继续回来劫掠敦煌。甚至于将这已经虚弱不已的金山国社稷直接颠覆，纳入回鹘"天可汗"的版图。
金山国朝廷的高层，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趁着这短暂的和平期，金山国的首脑们迅速的做出反应，意图挽救被灭国的结果：首先，为了鼓舞已经相当低迷的士气，也为了给予饱受战争之苦的沙州百姓们一点希望。由大宰相张某领头，敦煌城内掀起了一股鼓吹"党河之战"胜利的热潮。
当这场由回鹘人主动后撤为结果的"胜利之战"战役传到百姓耳朵里时，就变成了"金山国将士用命，威武的将回鹘人赶出了金山国之土"的辉煌战役；其次，在金山国内部力量已经尽于枯竭的情况之下，张奉承甚至决定向曾经的老对手，南方的吐蕃帝国寻求援助：《龙泉神剑歌》中说"今朝明日罗公至，拗起红旌似跃X"，说的就是敦煌百姓日夜期盼出使吐蕃的宰相罗通达能早期带着援军回来的迫切心情。
尽管当时的吐蕃帝国已经日渐衰弱，但是实力仍然不可小觑
尽管金山国君臣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微弱的力量仍然挡不住战争的步伐。
当年七月廿六日，在敦煌城头瞭望的士兵看到了一股从天际线之间蒸腾而起的烟雾，在烟雾之中隐隐露出一支军队的身影——但那并不是他们的援军，吐蕃人的军队，而是已经休整完毕的回鹘人先行一步，杀了回来。
当天发生在敦煌城下的这场战役，在历史上描述寥寥。可能也是因为这场战役的结果已经无可争议了：就连一向不管胜败都要记录下来的《龙泉神剑歌》也对此缄口不言。
为了能一战击溃金山国，甘州回鹘的王子狄银亲自领兵，将敦煌团团包围。而此时敦煌城内的士兵所剩无多，百姓也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最后，等不到援军的敦煌还是走上了一条最不想走的道路——无条件投降。
狄银的马前，很快就跪满了敦煌城内的大小高官和空门高僧。为了羞辱这战败的西汉金山国，回鹘人将城内所有排的上号的人都拉了出来，参加这场卑微的城下之盟的签订仪式。更过分的是，回鹘不仅要求"宰相，大德僧人兼将顿地迎接，跪拜言语"，还要求"天子出拜"，要让白衣天子张奉承也在他们的面前卑躬屈膝，彻底击垮沙州军民的意志。
羞愧不已的张奉承自然不会跪拜在回鹘人的王子面前，他找了一个理由避开了狄银，只是这个理由听起来更为不堪："岂有未拜X耶，先拜其子？"
回鹘在甘州自称天可汗，但是直到如今金山国向其俯首，才让这个天可汗名副其实了一些
我们推断，这缺少的一字，必然是回鹘的可汗本人的名讳。此话出口，张奉承虽然避免了人前出丑的尴尬，但也将金山国和甘州回鹘之间地位的天平彻底颠覆了——身为白衣天子，承认要叩拜回鹘的可汗，岂不是成了石敬瑭一般的儿皇帝了？
果然，在回鹘可汗回信同意金山国投降的那天，张奉承彻底成为了"儿皇帝"：他向东面叩拜，以示臣服，将"可汗为父，天子为儿"贯彻到了实质。
轰轰烈烈的西汉金山国，就这样走到了它历史的尽头：谁能想到如今屈膝于区区占据一州的回鹘人之下的张奉承，曾经有着"打却甘凉为一州"的美梦呢？两年前那个征服楼兰，兵强马壮的金山国，又怎会料到会有如今这般结果呢？
在投降于甘州后不久，西汉金山国就改名为西汉敦煌国，并很快在内忧外患之下分崩离析了。
参考资料：《敦煌的归义军时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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