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两个小人物，能改变宋明两个朝代的历史走向？

当王朝的命运不期而遇，发生突变的时候，决定历史方向的是谁？

挑出两个中国历史上有代表性的政变。之所以说这两件事是因为从中可以引出一个关键问题，假如王朝的命运不期而遇，发生突变的时候，决定历史方向的是谁？往往是现场处理的那个人的第一反应。当事人还不一定是说做决策最高那个掌权者，而是对突发事件进行现场处理的那个直接责任人。人很可能是没政治经验，同时地位又比较低的人。那么是什么决定了这种人在现场的判断？

咱们先讲第一个故事，明朝历史上的夺门之变，政变事情的过程大致是这样，起因其实是在明英宗正统14年1449年发生了土木堡之变，明英宗朱祁镇是御驾亲征蒙古，结果被打败在土木堡被蒙古的瓦剌部给俘虏了，皇帝被俘虏了，就是国家的一个很大的危机，在北京留守的大臣们就推举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为皇帝，紧接着就发生了著名的北京保卫战，在兵部侍郎于谦的领导下抗敌成功。蒙古人想要攻占北京的意图没有实现，瓦剌部的首领也先一看北京打不下来，明朝又立了新的皇帝，明英宗抓在手上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和明朝议和，把明英宗放回去，和明朝改善关系算了。结果这么一来球就踢回到明朝这边，明景帝就作难了，首先明景帝他，不能说你蒙古人把我哥留着你别放回来了，我不要那你成什么人了，你道义上讲不过去，嘛可是你哥回来了，请问谁来当皇帝？难道明景帝要退位？他又不愿意退位，所以明景帝就跟大臣们抱怨，我当初是不愿意当皇帝的，是你们在危急时刻拥立我的，意思就是说有危机来了，我哥被敌人俘虏了，你们把我推上去好危机过去你们又把我哥弄回来！我一退位我哥肯定猜疑我当初是谋夺他的皇帝之位，到时候你们一股脑的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你们又成了拥立的功臣，从头到尾就是我给你们当炮灰！

明景帝确实也想过干脆把它哥留在蒙古就算了，不过在大臣们的劝说下，太不成体统了才迎回了他哥哥，明英宗虽然把他哥给接回来了，但是是把它搁安置在南宫尊为太上皇，把它供起来，不让他掌权，其实是终生监禁，宫门不仅上了锁，还灌了铅派锦衣卫来监视防守，在墙旁边开了一个小洞，都过不了人！饮食从洞里面递进去后来明景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但是太子又夭折了，所以储君之位悬空，他又不做进一步的安排，这就造成了朝臣人心浮动。

好，事情是发生在明景帝景泰八年这一年年初的时候，朱祁钰病重了，一伙人就开始谋划帮助明英宗复位。主谋的人里面有两个是武将，一个是参加过北京保卫战，立了功的石亨，还有一个是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张越，还有一个人是太监曹吉祥，剩下还有几个文官，比如太常卿许兵和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在景泰八年正月十六日这一天，石亨等人带兵夜袭宫门，就一千来人接出了被囚禁中的明英宗朱祁镇，然后直奔东华门，守门的武士就不开门，石亨徐有珍他们手上兵少不过一千来人攻不破宫门，在关键时刻，明英宗朱祁镇站出来说了一句，我回来了，朕乃太上皇帝也。

守城军官一看就懵了，于是乖乖打开了宫门，大家注意，这是第一回懵。然后徐有贞他们就簇拥着明英宗回到奉天殿，殿上的执勤武士一看什么状况，你谁领了一个人来怎么就往龙椅上坐，于是抄起金瓜斧钺，当场就要格杀徐有贞。这时候朱祁镇又出来了，说朕乃太上皇帝也，这些武士一看又懵了不知所措，这是第二回懵他们就退下去了，就真的让朱祁镇又做回了龙椅。这就到了黎明了，正式上朝的时候大臣们进殿一看又懵了，这是第三回懵，因为他们看见龙椅上怎么突然间换人了，这时候徐有贞站出来大寒，太上皇复辟了，群臣面面相觑，也就只好接受现实。到了这一步往后面还有一个尾声，就是景帝朱祁钰虽然那几天病重，但是没有到卧床不能行动的程度，夺门之变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乾清宫西暖阁梳洗准备朝会，突然听见前面钟鼓齐鸣是撞钟擂鼓，他很意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周围身边的人也都不知道，过了一会有一个太监回来禀报说太上皇复位了，好，这回是轮到景帝朱祁钰懵了，这是第四回懵！他懵了一会以后就连说了好几遍好好好，就回到床上，面向墙壁又躺下，就这么接受了政变的结果。

整个夺门之变过程的关键节点就是四次发懵。在过程中，只要有一个人不懵，其实都有机会阻止政变。你看第一次试手东华门的武士懵了，一看见太上皇出现就手足无措，乖乖打开了城门，否则凭借政变者手上那点兵是攻不破城门的！第二懵就是在奉天殿上，因为上殿的这些政变者，他身边没有多少人垫上的执勤武士，如果当机立断就能够把政变者拿下！可是太上皇出来又吼了一嗓子，武士们一看手足无措又做是这一切发生让他坐上龙椅，第三次是大臣上朝，一看龙椅上换人了，如果有大臣当场表示不服，当庭抗辩，本来参与政变的人也不多，在里面占不到一个零头，比嗓门大他们是不行的，在大殿上大开杀戒，估计他们也不太有胆子，所以如果大臣们群起反对，说要让明景帝出来讲个清楚，那他们还真的很难办！可是这一幕也没有发生。最后一幕也是最奇特的，就是明景帝朱祁钰一听说他哥复位了，他就回去睡觉了。他如果趁朝会还没有结束之时，马上起身赶往奉天殿，要知道石亨明英宗他们起事仓促，兵也少，还没有来得及控制整个紫禁城，景帝是有机会的，但是他也没有这么做！你说一个人一时发懵，这是讲得通的是偶然，你四拨人在关键时刻一起发懵，你不觉得有点奇怪，所以这里面说明一个什么问题？ 咱们留一个关子再讲。

第二个故事就是斧声烛影的故事，其实也就是宋太祖赵匡胤他弟弟赵光义继位这中间发生的故事。这其实是一场疑似争辩，不能确切说是政变，它是历史悬案，宋史太祖本纪对过程记载得非常简略，这些事情你光看是不够的，它给你提供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斧声烛影的说法其实是出自于一部叫做《续湘山野录》的野史。它整个故事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就是宋太祖赵匡胤在他暴毙之前的一个晚上，是在和他弟弟晋王赵光义在喝酒，可是喝酒的过程中是把宫女太监全都退了，身边没有第三个人，所以不知道他们在席间说了什么话，只是那些人远远地站着看着在烛光下面的赵光义，时而起身做出推辞的动作，就叫做竹影，然后哥俩喝完酒散了的时候，赵匡胤宋太祖拿着斧子用那个斧子柄在雪地里杵了几下，说好做、好做就是对赵光义说，你好好干好好干，然后就去睡觉了，叫做斧身。可是赵匡胤这一觉睡下去就睡过去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赵光义声称接受先帝遗诏，在灵前宣布继位，是为宋太宗。可是你要知道宋太祖赵匡胤自己有几个儿子活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要传位于弟弟？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了，所以怀疑这是一场政变，是赵光义谋杀了他哥哥。

司马光的《涑水记闻》对事情的描述是另一个过程，他说宋太祖暴毙的时候，其实太宗赵光义并不在宫中，并不在身边，太祖龙驭宾天以后，宋太祖的皇后孝张皇后是先派一个叫做王之恩的内侍去通知秦王赵德芳，让赵德芳赶快来。赵德芳是赵匡胤的第四个儿子，在这种关键时刻，一般谁先赶到先帝的陵前谁就继位，可是王之恩他没有去通知赵德芳，而是跑到了赵光义那里通知晋王赵光义，让他赶快赶到宫中去，结果太后时候孝张皇后已经升格为太后了，他等到王之恩回来复命，问了一句德方来焉？就是德方到了吗？王志恩回答说晋王秦王赵德芳没有来，晋王赵光义来了，然后赵光义就闪亮登场，太后就懵了，司马光得描述是后见王愕然就是皇后见到晋王赵光义愕然就是蒙了，孝张皇后就说了一句话，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我们母子的性命都托付给你了。官家就是宋代对皇帝的俗称，这一句话就表示孝张皇后在现场作出了判断，他接受了现实，承认赵光义是皇帝的继任者了。

好，讲了两个故事，我们现在来对比一下夺门之变和斧声烛影。第一个故事夺门之变情节还多少有点惊悚曲折，第二个过程就非常平淡夺门之变，但是你仔细看他参与政变者兵不满千，其实也没有我们今天描述正面那么恢宏的布局，怎么博弈没有那么复杂的情节，可是在整个过程中有四拨人不约而同的发懵，他就成功了。在夺门之变的过程中关键人物是谁？其实就是明英宗朱祁政。他在政治统序当中这种难以质疑的合法性是政变成功最重要的资产，东华门的武将他可能知道英宗有病，这边太上皇现身了，在一种高度不确定的选择当中，他掌握的信息也不全，因此他要在有限的信息里面做出一个选择，时间又非常紧迫，你必须当下作出决定，武将他是倒向了合法性更高的太上皇朱祁镇，不是实力还占优的景帝朱祁钰，他所做的选择。可是你看接下来发懵的另几拨人，做出的是同样的选择，奉天殿上的武士参加朝会的大臣都是一样，就是景帝朱祁钰本人，他也选择。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就是朱祁钰他对自己的皇位怎么得来的，他心里也不踏实，他是心虚的，他一听他哥复辟了，他连说几个好算了吧不争了，回去睡觉了。在选择当中几拨人当事人负责现场处置的，它都是向合法性更高的那个人屈服，而不是像实力更高的那个人屈服，是在夺门之变中我们所看到的。

可是你看斧声烛影故事它又刚好相反，宋太祖的儿子赵德芳肯定他继位的合法性高于赵光义，因为是传子不传弟的，可是孝张皇后一发懵以后，他所做出的选择不是站在合法性更高的赵德芳这边，而是屈服于实力更强的赵光义，这就和夺门之变是刚好相反的，为什么！因为在宋代之前武将权臣篡位是家常便饭，宋太祖本人就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所谓流风未远，在那个氛围下孝张皇后一看到赵光义第一个念想就是完了我老公陈桥兵变那一幕又重演了，算了认命吧。可是从宋朝以后有一个文化现象，理学大兴，君君臣臣纲常分明，宋朝以后到明清很少出现过宗室或者权臣武将，仅仅靠实力就能够抢班夺权的事！因为士大夫阶层掌握着全社会的道德评判权，乱臣贼子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当然也有例外就是靖难之变，明成祖朱棣夺位成功，不过那是在元朝之后不久，儒家的权威还没有恢复到它的高峰，讲这两个故事是想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就是当历史关头出现突变的时候，负责现场处置的人他的第一反应往往是决定性的，而当他信息掌握不充分的时候，他只能靠直觉作出判断，你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是他所处那个时代的文化氛围的俘虏！那个时代的文化气息都是潜移默化影响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