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期间,在大家享受赛事带来的快乐时,一些非法赌球网站也乘机大打广告,想方设法吸收会员参与赌球,大肆敛财。有的人手痒,忍不住赌上一把,却不知道自己正落入庄家的圈套,轻则损失一些钱财,重则还会被套住人生。那么这些赌球网站的运营都是靠什么关键环节支撑呢?
在世界杯开赛前,公安部部署各地公安机关加大网络赌博专项打击力度,重点关注研判网络赌博及赌球活动线索,已侦破网络赌博刑事案件2500多起,打掉了一大批网络赌球团伙及平台,查扣冻结涉赌资金逾30亿元。在世界杯期间,很多人在手机上也经常收到与世界杯有关的各种骚扰广告,比如“某某国际。月赚百万”、“世界杯-高赔率”、“金字塔代理模式。月赚百万”等字眼的短信,似乎删不能尽。记者从公安部获悉,世界杯开赛以来,各地侦破赌球刑事案件300多起、打掉赌球团伙100多个,涉案金额逾10亿元。
世界杯中的“滥赌”
北京时间6月17日晚,卫冕冠军“德意志战车”在莫斯科卢日尼基体育场,迎战来自中北美的传统强队墨西哥队。最终,本场比赛德国队令人大跌眼镜,0-1不敌墨西哥。对于在北京一家体育文化公司任职的“球迷”周毅(化名)来说,这个结局成了他“赌球下注”的最大败笔。
“买比分赔率大,赢的几率小。”周毅称,“一般通过赔率、球队以往的比赛结果、世界排名、球员的知名度等来预测比分。”在德国对阵墨西哥的比赛中,他在一家博彩平台上用500元购买了德国队胜出,但比赛结果却不尽人意。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唯一一次“输球”。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期间,他在博彩平台上已经先后输掉了六七千元。“每次赛前总是手痒痒,想多少买点,没准能把以前输掉的赚回来。”周毅坦言,以往观看的足球比赛并不多,压注后再看世界杯比赛,就会更兴奋些,“希望自己下注的球队会赢”。
记者调查发现,像周毅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一些“新球迷”对各球队的首发阵容或场内应对战术则并不了解,谈论更多的是“昨天赢了多少,赔了多少”。
在世界杯期间,几个夺冠热门球队首轮爆冷,西班牙和葡萄牙战成3-3平,阿根廷被冰岛以1-1逼平,包括周毅看到的卫冕冠军德国0-1输给了墨西哥队......这样的结果滋生出很多诸如“一起上天台”“足球反着买,别墅靠大海”的段子。不难看出,试图通过赌球“发家致富”的大有人在。
世界杯前夕,趣某网就已经开始预热了,尤其是对网络赌球的各种推介。
警方深挖发现,在趣某网注册成为会员并充值后就可以在线购买“竞彩足球”、“竞彩篮球”、“双色球”等包括高频快开型彩票在内的各类50种彩票。为了吸引更多的会员,该网站大肆招揽代理来发展会员下注参赌,成功后按比例给予资金返利。
对于趣某网来讲,这种低成本、高回报的差事,不愁没人干。仅警方掌握的代理人员就有一千多名,他们是金字塔式地层层发展会员,并层层抽水提成,只要有人下注,他们就永远都在赚。
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严禁网上销售任何彩票。但是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赌博网站具有很强的欺骗性,一些球迷根本不知道趣某网是非法的。
按照我国互联网的相关规定,在中国大陆境内接入的网站都必须备案,没有备案,就是违规运营,也就不允许接入服务商为其网站提供接入服务。判断一个网站是否经过备案,可以在工信部官网输入其域名和备案号进行查询。那么,趣某网是否经过备案核准呢?记者在工信部的官网上进行查询发现,该网站的备案信息非常完整,而且接入状态正常。而工信部门对网站备案信息真实性核验,主要依据就是工商等部门对网站单位主体资质的登记。
警方侦查发现,运营“趣某网”的注册公司是深圳市创富美新科技有限公司。但是记者在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查到,该公司的经营范围是电子产品、五金制品等内容,与彩票毫无关系。
就这样,非法网站趣某网通过虚假注册闯过了工商监管的关口,然后又骗过了工信部门的备案关口。在连闯两关后,最终以合法的公司名义干着非法的勾当。警方侦查发现,该网站已经运营4年多,注册会员高达75万人,会员充值金额累计达到了45个亿,平时每天的流水在2个亿左右,而上届世界杯期间每天的流水是5个亿左右。但是这样的非法网站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江苏镇江警方在侦办一起网络侵权案件时才偶然发现。
警方顺藤摸瓜,发现该网络赌球的实际运营者,藏匿在境外,通过遥控指挥境内外的人员进行网站的运营维护。那么,犯罪嫌疑人的非法所得是怎么到手的呢?
警方介绍,这些赌博网站的运转需要有专门的资金支付平台来进行资金结算。一般来说赌客充值的赌资,并不会直接到达网站经营者的账户中。资金有一个层层流转的过程,通过所谓的第四方支付平台,像这次查处的新贝在线、中铁顺利等等,然后这些充值的赌资会直接转到网站指定的中转银行卡中。
刘某某所属的艾瑞迪公司就是所谓的第四方支付公司,他们并没有支付牌照,但他们一般都挂靠在有牌照的第三方支付公司名下,为赌博网站提供资金通道。这样的公司名义上是代理公司,实际上大多都是一些第三方支付公司的内部人员私下开通的公司。本案中,给趣某网提供资金通道的就是天下支付黑龙江分公司,为了赚取更多的手续费,他们对趣某网这样的大客户睁只眼闭只眼。
为了争取这样的赌博网站,一些支付公司使出浑身解数,甚至连开商户号的资料都为这样的客户提前购买好,服务一条龙,直到一步步通过地下钱庄把钱流到境外犯罪嫌疑人的腰包。
非法网站运营,关键靠的是域名和服务器来支撑。5月23日,江苏镇江警方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对该网站运营最频繁的在广东佛山、珠海租用的服务器进行了收缴。
经过公安机关的严厉打击,趣某网元气大伤,网站处于停止运营状态。那么,犯罪嫌疑人会轻易收手吗?带着这样的疑问,7月8日,记者输入趣某网的网址发现,该网站果然死灰复燃,但改头换面成了“环某网”。
不仅如此,进入网站,焦点图位置却赫然写着“原数据迁移完成 速速联系恢复账户资金!”点击进入后,上面写着“原老用户账户资金到目前为止已经基本复原,15分钟-2小时内即可恢复账户资金”;而且还特别注明“5月23日前,最后3次充值的截图”也是关键信息。如此看来,5月23日,警方冻结了网站资金之后,犯罪嫌疑人为了留住会员而铤而走险启动了所谓的应急计划。
记者注意到,该网站的这些信息是在世界杯开幕的前三天6月11日发布,还以划重点的方式告知会员“趣某网大升级”成了“环某网”,看似轻车熟路的一招,会不会有套路呢?带着疑问,记者经过大量的查找发现,趣某网打一枪换一面的玩法并不新鲜。原来最早该网站叫做“爱某网”,被举报后改成了“趣某网”;这次被公安机关重击后,摇身一变又成了“环某网”。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记者搜索最早的“爱某网”,点击旁边的链接可以直接跳转到“环某网”。记者再输入“趣某网”的网址,同样会直接跳转到“环某网”。
记者对趣某网的IP地址查询发现,该网站同时也在香港和美国有接入,就是说它在境外也有服务器。而记者在工信部官网输入“环某网”备案号和域名,均无任何记录。但是对其IP地址查询发现,该网站是在台湾接入的,就是说它的服务器不在大陆。打击收缴一批服务器后,他们就会迅速启用备份系统,重起炉灶,这些是公安机关打击的难点也是重点。
层出不穷的网络赌球现象引起了执法部门的重视。今年7月,北京市公安局治安管理总队联合网安总队等相关单位成立专案组,打击了张某某等6人网络赌球犯罪团伙。该团伙作案时往往与境外赌博网站勾连,获取赌博网站赌球高级账号代理权,得到专用用户名、密码用于投注,借以敛财。同时,通过微信等即时聊天工具发布每日比赛球队对阵情况、“盘口”信息、下注输赢赔率,并逐步发展一级代理、二级代理和会员进行网络赌球。此外,赌客按照赔率和自己对比赛结果的判断,通过网络和微信进行投注,比赛结束后按照比赛结果和下注情况,赌资通过银行转账、现金和移动支付工具等多种方式进行结算。
“全球都面临操纵比赛的问题,网络投注使得犯罪组织将邪恶之手伸向了足球。”国际足联安全主管拉尔夫曾用“腐蚀性”来形容非法赌球的危害,“损害了体育的形象,破坏社会教育与文化价值,打击球迷和赞助商的积极性,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永远不可能赢的“游戏”
可以通过概率论相关原理来观察世界杯“赌球”现象。在“公平”的赌博中,任一个拥有有限赌本的赌徒,只要长期赌下去,必然有一天会输光。无论赌徒的下注策略怎么变化,只要庄家设定的赔率不变,赌的次数越多,结果越接近计算值。对于赌徒个人而言,单次输赢也许有运气的成份,但长期来看,收益是负值。
所以在“赌圈”内有句老话:十赌九输!连澳门赌王何鸿燊都曾经亲口劝说自己的亲戚朋友尽量少赌,“因为我知道你会输,你们不输我怎么会成为亿万富豪?”
彩票分析师王某称,博彩公司除了以金钱、关系等手段制造假球牟利,其实,更简单的盘口控制才是其保证盈利的核心。
有业内人士分别以德国队与葡萄牙队的小组赛为例做了计算,如德国胜,则赔率为0.78。这意味着赌客投德国1元钱,能得到1.78元。如果葡萄牙队胜或者平,则赔率为1.12。这意味着押注葡萄牙队1元钱,能得到2.12元。假设押注德国队的总金额为100万,押注葡萄牙队的总金额为80万。那么博彩公司在赛前收到的总押注金额为180万。比赛结果如果是德国队胜了,博彩公司需要赔出100万×1.78=178万。180万减178万盈利2万。如果葡萄牙队胜了,博彩公司需要赔出 80万×2.12=169.6万。180万减169.6万盈利11.4万。
显然,无论比赛的结果如何,只要根据投注金额比例的变化,适时调整赔率,引导玩家的投注方向,保证押注双方的投注金额比例在某个特定区间,博彩公司就稳赚不赔。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十赌必定九输”,因为最上游的庄家永远都在赢赌徒的钱。
外围赌局的诱饵与鱼钩
从来没有一项体育项目像足球这样,和“赌”挂得这么紧密。很多人可能还搞不清楚自己花钱购买的到底是“正规彩票”还是外围“博彩庄家”的空气票。
世界杯开赛期间,诸多足球竞猜游进入到人们的视野,诸多外围平台也不会错过这个“风口”。至于网站是否真实可靠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关注。
而组织网络赌博属于违法行为。法律规定:若以营利为目的,组织3人以上赌博,抽头渔利数额累计到5000元或赌资数额累计到5万元,或者参赌人数累计到20人的,就可被公安机关立案追诉。一些玩家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通过私下渠道“买球”,而它们很有可能是一些大大小小庄家开的盘。部分不明真相的网赌玩家,还会把自己涉嫌违法的犯罪记录发到朋友圈,乐此不疲......
自博彩游戏诞生以来,作弊和欺诈行为就屡禁不止,庄家和玩家之间掌握的信息不对称,没有公平性可言。尤其是在线博彩存在的赔率不可靠、造假、洗钱等问题让人十分头疼,很多地下赌场以高额赔率来吸引大家参与,利用赌徒心理来牟利,实际上参与者往往赢了赌局却得不到奖金。
开设外围赌球的“博彩庄家”无非是抓住了足彩玩法单一、赔率低的“劣势”,让更多的人去他们的平台“玩”。普通人很容易从开始只是想玩玩游戏而最终走向赌博犯罪道路。
“国内的地下赌球网站,基本都是在国外做的服务器,基础设施也是在国外,只需要在国内招收代理庄家就可以绕过一些法律规定。当然,有些本身就是国际大博彩公司的网站。”某彩票销售点工作人员陈某对人民创投说,待总代理庄家获得网站权限后,在每个城市再设置片区股东,股东再找代理庄家,通过类似传销的方式去吸纳更多“庄家”来拓展“用户”,这样层层营销,代理商再通过抽水抽成来完成盈利。作为最底层的玩家,能接触到的只是负责接单的分销人员。
“赌球庄家大部分都是以赚手续费为主,庄家们会根据交易量实时调整赔率,而且还会设置五花八门的比赛投注项目来分散赌金,从而达到平衡。所以说,只要你赌,庄家就是赚钱的。”陈某说。
网站、平台的乱像
记者发现,一家针对外围赌球的信息类网站,不仅列出了针对国内人群的主要下注网站链接,还详细列出了“主胜率”“和胜率”“返还率”等相关数据,点击下一级链接,能看到更为全面的分析数据。
在记者调查过程中,有知情人士介绍,在某个网络赌球信息网站中,排名靠前的前20家国外赌博公司,不少在中国通过灰色渠道开展业务:他们通过国内代理建立网上销售渠道;不停变换网址,但新网址会体现出它们的特征,比如固定使用一些数字、字母;有的网站为增加流量,甚至会加载色情内容。
网络赌博到底有多“疯狂”?新利XX中文网络赌博网站在其弹出的“道歉”公告中称,由于世界杯赛事参与人数激增,造成部分时段无法打开、投注等情况。在这家网站的首页的上,还有链接指向“代理申请”的页面。
记者调查发现,多个支付公司涉嫌为网络赌博提供了支付通道。
在乐XX网站,首页标注的支持支付通道包括中国银联、支付宝、本地银行等。在金XX网站,标注的支付方式有中国银联、微信支付、支付宝等。在威尼斯XX网站,玩家在充值时,提示支持微信、支付宝扫码,以及QQ钱包支付。“博狗”甚至宣传支持比特币交易。
知情人透露,在世界杯比赛之前,不少网络赌博网站可以通过微信支付、支付宝等通道充值,但在赛事期间,这两种方式受到限制,但银行、部分第三方支付通道仍比较容易使用。人民创投对个别网站进行了测试,在客服人员帮助下,发现“威尼斯人”可以通过支付宝支付。
与此同时,一些社交平台涉嫌为赌博网站提供了宣传上的方便。
记者发现,在新浪微博上,“188金宝博体育”作了“加V”认证。截至目前,该号共发了16970条信息,共有粉丝14520个,账号运营方为“上海纽崔新贸易有限公司”。在微信公众号上,该网站开设有名为“188体育”的公众号,该账号的运营主体是“深圳市龙岗区绿超华眼镜商行”。两个社交账号上都发布有“优惠”信息。点击“188金宝博体育”微博上的“优惠”信息链接,浏览器直接跳转到一家赌球网站。
知情人透露给人民创投的涉赌网站还有“九州XX网、XX365、凯发XX、XX伟德”等等,这些网站在PC端都能正常打开。在世界杯期间,人民创投还收到多条苹果手机iMessage短信通道发来的网络赌球宣传、拉人信息。
在苹果应用商店中,国内用户很容易搜索、下载到一些国外赌球类APP应用。
监管部门加大整治打击力度
近几年,随着朋友圈等社交媒体的兴起,网络赌球的案例也越来越多,无论以任何形式,只要是组织者或参与者以营利为目的的,都属于被打击和处罚对象。今年世界杯期间,玩家因参与网络赌球而跳楼的案例在网上更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公安干警们也通过微博提醒广大球迷要谨慎“竞猜”。
“一旦踏入赌局,就会陷入‘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的死循环,而最后的赢家,只有游戏制定者。”资深心理分析师乔某告诉人民创投,玩家们把它当成了一条“一夜暴富”的发财路,结果却成为了“一夜爆负”。
“现在通信手段多,地下小庄通过更隐蔽的微信、QQ、博彩软件来收取玩家的投注信息,以联系更紧密的圈子模式来保障交易的安全性。”王某表示,这样的话,增加了执法部门的办案成本。
有观点还指出,执法部门要收拾单一地下赌球网点难度并不是太大,但是,现在网上的非法渠道太多,再加上公安部门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其它类的违法案件,资源有限,往往只能抓大放小。另外,竞彩和地下赌球是一种天然对立的关系,地下赌球直接损害到了竞彩的销量和体彩公益金,但彩票部门没有执法权,只能向公安部门举报。在此情况下,如果有专门的跨部门机构来打击和治理赌球平台,涉赌乱象或将会大为减少。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在博彩网站上下注、结账都越来越简单,这也使得更多人容易接触到赌博活动。同时,非法赌博网站突破了地域限制,也更为隐蔽,追踪难度更大。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监管机构正在加紧扎紧篱笆,把牢关卡。
记者获悉,针对世界杯足球赛期间赌球活动多发情况,公安机关对各类赌球活动强化精准打击。世界杯开赛以来,各地侦破赌球刑事案件300余起、打掉赌球团伙100多个,涉案金额逾10亿元。在此之前,公安部等多部委曾多次联合组织开展集中整治网络赌博专项行动。而对于球迷来说,要做的是远离赌球,让看球的快乐更加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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