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宇在跨年演讲里分享了这么一个小故事:
一位小学班主任,班上有三个学生上学没带作业本,要在群里通知家长。老师没有说三个孩子的名字,更没拍孩子的正脸,只拍了孩子鞋子的照片发到群里。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各家孩子的鞋,家长一下子就能认出来,而别人认不出来。督促的作用起到了,大家的面子也都保住了。
讲到这里,罗胖引出了教育专家沈祖芸的话:“未来一个教师如果仍然只是一个知识讲解与传授的角色,那么他会被替代,而成为情绪劳动者的话,他就无可替代。”
“双减”大背景下,处理好和家长、学生的关系,已经成了老师岗位职责的重要项目。而套在这个故事里,这位老师“有能力想象不同场景下不同人的感受”,正是一个优秀情绪劳动者的必要条件。
个人大胆预测,在“丧文化”遍布各类生活场景、“软技能”被愈发重视的当下,“情绪劳动”可能会成为2022年的热门词汇。
别觉得这个词有多高级,其实就是你每天都在嚷嚷的“心累”。只不过有些人拒绝空喊,选择了更有意义的“心累”方式,比如老师,比如医生,比如全职妈妈/爸爸。
“情绪劳动”
是如何击垮你的
“情绪劳动”(emotional labor)的概念,最早是1983年由美国社会学家Arlie Hochschild在《管理的心》一书中提出的。
当时,Hochschild将其描述为:“为了让自己维持恰当的精神状态,必须诱导或抑制情感”。
心理学家们在其基础上发展出了更符合心理学范式的定义,认为这是一种“在与顾客互动过程中,展现得体情绪的行为及相应的心理过程”。
比如,空乘人员不管自己高不高兴,TA都需要在工作时间里,扮演一个“微笑、温柔、体贴”的人;医生不管今天接了多少病人,经历了多少负面情绪,“总是要维持一个专业、冷静的形象”。所有明确要求“不准不满意”、并且有标准服务规范的职业,工资实际上都包含了“情绪劳动”的回报。
还有一种“情绪劳动”,看起来更像是困于人际关系的自我撕扯。我们大多数人说的“心累”应该也在其中。比如,你每天都要跟一个非常讨厌的同事开会,却依然不能表现出烦躁。你在会上表现出了职业的态度,但心里话却是“真的想骂人”。
你可能得假装开心,挤出一个笑容。你可能得假装平静,让自己别黑着脸。你还可能得假装难过,拉下嘴角和眉眼。
每一个扮演出来的表情背后,都是一次“情绪劳动”,都可能让你的疲惫再多一些。为了不在办公室里“当场崩溃”,很多人每天情绪都游走在极限的边缘——这种感受是与脑力/体力劳动截然不同的。
社会学家将情绪分解为两个层面:
1、你的真实心情如何,这叫情绪感受
2、你表现出来的状态是怎样的,这叫情绪表达
“情绪感受”和“情绪表达”之间的差别越大,你需要付出的“情绪劳动”工作量也就越大。
设想一下,不管我们从事何种工作,常规职场上所要求的“情绪表达”都是积极向上的,对不对?下班回家面对孩子,育儿专家也无数次敲打你“不要把坏情绪带给孩子”、“让孩子感受到父母的正能量”。
所以你也许能明白,为什么那些开车回家的中年人,总喜欢在车库里独自待一会,再走上楼去。
这片刻是喘息,是真实情绪的表达,也是为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情绪劳动”付出的成本。
讲课批作业
可能是老师最轻松的工作
如果你有个当老师的朋友,一定会经常听到TA这种抱怨:一天下来,似乎啥也没做,但就是不想说话,没有力气。
“如果教师不想方设法使学生产生情绪高昂和智力振奋的内心状态,就急于传授知识,不动情感的脑力劳动就会带来疲倦”,这是前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的原话,也是老师每天不得不面临的现实状况——由知识传授者转变为情绪劳动者。
做老师的都有体验,当你特别心烦的时候,如果轮到你上课,你就必须整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进入另一种课堂状态,全情地投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你状态特别差的时候,如果有孩子来问你问题跟你沟通,你还必须耐着性子跟他交流;
当你特别辛苦地工作了一天,家长给你打来电话发来短信询问孩子情况的时候,你还必须耐心地听完家长的陈述,在脑海里想好具体如何跟家长沟通才能让对方满意。
所有这些,都是老师情绪劳动超负荷的表现。
老师的情绪劳动就是必须对每个孩子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对他们微笑、包容,对家长要有积极的回应,对领导布置的工作有迅速地反应和落实。
开头提到的那个故事,不过是老师们一天情绪劳动中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
《未来简史》里说,未来属于1%掌握超级算法的人,剩下99%只能提供大量数据,沦为看似无用的人。
而这99%的人里,能与人工智能抗衡甚至超越AI的,必然是顶尖的情绪劳动者。
人工智能会替代教师吗?当然不会。就算如今已经出现检测学生成绩、纪律、作业评价的机器人,但未来教师的角色本质注定了这份职业不会被取代——他们是情绪劳动者、学习体验师、引导者、基于证据的实践者,也是终身学习者。
为人父母
终身无偿情绪劳动者
期末考试季又到了,千家万户都处在比较相似的状态里:孩子在复习题海中云山雾绕,妈妈在焦虑不安中大吼大叫,爸爸随时准备着迎接鸡飞狗跳。
别奇怪一个家里为什么更焦虑的、情绪波动更大的总是妈妈。
美国社会学教授Jessica Collett指出,在约定俗成的社会范式中,女性常常被期待提供额外的“情绪劳动”;即使是在备受尊敬的行业里,也许男性与女性都承受着同等程度的情感劳动,但女性往往被期望付出更多……久而久之,反倒习惯了这种高于男性的“工作量”。
抛开性别差异不谈(这当然也不是我们所提倡的),但凡为人父母,就要做好终身高强度“情绪劳动”的准备,而且这种劳动是不计物质报酬的。
关于家长的情绪表达、情绪管理,因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已经成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这里我们只想用一个案例来佐证“父母合理的情绪劳动是无价之宝”。
去年有一件牵动国人心弦的事件:孙海洋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了14年的孩子孙卓。
如果你仔细回溯整件事,会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从“找到孩子”到“一家团聚”,孙海洋在这个过程中的言行举止,堪称一项教科书级别的情绪劳动,最终才得以给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刚开始相认时,无数人为他们开心落泪,但很快舆论情绪又上升为愤懑,因为孙卓被找到后说了两句话:1、我还是想留在养父母身边。2、如果养父母被判刑我会生气。
人们纷纷指责孙卓是白眼狼,更为孙海洋捏了一把汗——现实中有太多被找回的孩子因为痛恨原有生活轨迹被破坏,而把亲生父母拉黑的事情。
如果换做其他父母,肯定会利用血缘的唯一正确性去逼迫孩子,“我可是你的亲爹亲妈啊!”“你怎么能为人贩子辩护呢?”还可能会利用14年的艰辛去道德绑架孩子,“你知道这14年我们过得多惨吗?”“你知道为了找你我们付出了什么吗?”
但孙海洋是怎么处理的呢?他虽然心里着急,但全程站在孩子的角度思考问题,在镜头前说:看到孩子被养得这么好,仇恨释然了很多。
这样的话或许并非出于真心,却为孩子卸下了一部分负担,让他的心理压力也小了不少。因为孩子这时候也需要时间,如果一开始亲生父母就对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养父母视若仇敌,那孩子就会陷入两难境地,甚至在感情上更向养父母倾向。
当网友铺天盖地地骂孙卓“认贼作父”时,他又坚定地说:孩子非常善良,给他一些时间想清楚。
然后他带着孙卓回自己的老家,选择在旅途中慢慢修复和孩子之间断裂已久的感情。
就在孙卓犹豫两难之时,“养父母”也在积极争取,只是采取的手段是逼迫+道德绑架。
“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比不上……”这样的过激言论刺伤了孙卓,也促使他放下了对亲生父母的防备,拨通了孙海洋的电话,最终选择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在这场心理角力中,孙海洋赢得胜利的关键,是一种稳定的情感内力——同理心,让他能时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问题。而同理心,恰恰是情绪劳动者需要调动的核心要素。
孙海洋的故事虽然有些极端,于普通家庭并非毫无借鉴之处。一个人从事情绪劳动的能力,本质上是一种连接能力,要求我们变成“接口”,能和其他人更紧密地联系起来。就像每一片拼插积木,既是有功能的个体,又是一个“接口”,向其他个体释放邀请信号。
保持身为“接口”的自觉,对维护情绪劳动的能力时刻警惕,这不仅是对职场人的劝诫,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省。
很少有人能奢侈地在工作期间任何时候彻底展现真正的自己,每个假笑背后都是一次情绪劳动。而面对家人和孩子,与其“假装开心”控制情绪表达,不如“自我说服”,积极调整情绪感受,降低情绪劳动的成本。
说到底,情绪是我们的主观选择,是可以“自我合理化”的一样东西。关于这点,我们未来还会有更深入的探讨。最后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名句,源自欧·亨利小说《麦琪的礼物》——
“人生是由啜泣、抽噎和微笑组成的,而抽噎却占据了其中的绝大部分。”
所谓抽噎,就是啜泣和微笑之间的状态,非伤心,非开心,即平静。那些让人心悦诚服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流于表面的强势,而是来自于“内在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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