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证券：智联招聘数据显示民营小微企业就业形势有所好转

中信证券研究部宏观研究团队

一.中国就业市场发展总体平稳

就业是最大的民生问题，兹事体大。我国政府一直以来将就业问题摆在经济问题的首要位置，宏观政策的最终落脚点大多集中在稳定就业上。今年年中，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未来一段时间经济工作要做好“六稳”，其中稳就业排在首位。

我国就业市场发展平稳。截至2017年，我国就业人数7.76亿人，占总人口比例为56%。自2010年，我国城镇新增就业人数逐年上升，且均提前完成年初既定目标。就业总人口的持续增长一方面来源于人口基数的不断增长，另一方面，也源于经济总量的持续扩张以及经济发展质量的逐渐提升。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经济总量第二的国家，我国就业市场发展总体平稳实属不易。

虽然从中长期来看我国存在就业压力，但由于经济总量不断增长以及就业市场的逐步完善，就业压力相对有限。一方面 ，人口红利逐渐消失。2012年以来随着老龄人口占比的提升和出生率的走低，我国适龄劳动力人口占比出现拐点，就业人口的增量面临萎缩。另一方面，GDP增速从两位数回落至一位数，就业人口增长也逐年放缓。然而，不管是此前连续公布的登记失业率还是今年正式公布的调查失业率，两者均显示我国失业情况并未面临显著的压力。具体原因有以下三点：一是经济增长带动的增量上升，吸引就业的能力随着上涨。我国当前经济总量超80万亿，GDP增长1个百分点相当于5年前的1.5个百分点，10年前的3.1个百分点，经济增长带来的增量更多，吸引就业的数量也就上升;二是劳动力市场的流动速度加快，产业间和产业内部岗位的流动愈发频繁;三是就业岗位的匹配能力加强。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求职者可以通过线上方式快速找到工作，降低搜寻成本，也一定程度降低了失业率的波动。

二.就业总量平稳增长，结构变化有喜有忧

1. 不同产业对就业的吸纳能力因产业转型升级而出现积极变化

总量层面，我国就业处于平稳增长态势。从中观和微观的角度，就业市场的变化可以反映出产业内或产业间的调整，对观察经济结构变动有重要意义。我国改革开放40年来，经济经历较高速发展，但随着经济总量的扩大，投资拉动经济的效率逐渐下降、服务业发展滞后、区域发展失衡、传统行业产能过剩等结构性问题亟待改善。全球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也积极转变发展思路，提高高附加值产业和服务业在经济中的比重，形成新的增长点。因此我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是实现可持续发展、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

随着产业结构升级的加快和劳动生产率逐渐提高，拉动经济增长所需的就业数量开始减少。数据显示，20世纪90年代末期我国整体就业弹性开始下降，从最高的15%下降至2017年的0.7%。特别是从2014年开始，就业弹性显著下滑，从4.9%快速回落至0.7%。产业层面中，由于第二产业劳动生产率提升速度往往比第三产业快，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和科技强国等战略的实施，我国工业部门的结构转型取得一定成效，技术水平有所提升，因此第三产业吸纳就业的能力开始超过第二产业。2012年以来，第二产业就业人员逐年减少，服务业就业人员则逐年上升，两者差距有所拉大。

2. 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的就业增长显著加快，周期性行业就业压力尚存

就业背后的问题在于就业岗位供给和需求的匹配程度。综合职位供给和求职需求两方面信息，就业市场的景气度在一定程度上显示出一国经济发展和结构调整的情况。中国就业市场景气指数(CIER)通过智联招聘求职网站的大数据信息，计算劳动力市场职位空缺(职位供给)与求职人数比例，从宏观和中观的不同维度观测就业市场的动态变化，监测我国就业市场景气程度和就业信心。如果CIER指数等于1，表示该行业/企业的岗位供需平衡。如果CIER指数大于1，表示就业岗位供给大于求职需求，侧面反映出行业中的企业不断扩张，人员需求持续扩大，是行业/企业景气度上升的表现，从分析就业映射出当前经济基本面或产业结构变化的角度，我们将CIER指数大于1解释为该行业/企业景气度的上升。

从总量上看，由于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和中美贸易战对我国部分企业形成的潜在冲击，剔除季节性和趋势性的CIER周期性指数从2017年4季度开始显著下行，截至今年3季度，指数已经回落至0.85。从下图可以看出，CIER周期指数与我国名义GDP走势吻合度较高，一定程度上说明CIER所显示出的周期性就业压力较为真实。一般而言，经过1、2季度社招人群跳槽高峰以及大学生毕业季之后，3季度的求职申请人数一般会出现回落，即3季度的CIER指数会季节性偏高。因此从环比的角度看，如果用今年前三季度的均值与此前年份同期均值相比，可能效果会相对直观。

从行业维度来看，上文提及，第三产业吸引就业的能力逐渐增强，将CIER行业指数按照制造业、采矿业(第二产业)和服务业(第三产业)进行划分，可以看出服务业就业形势稳中有变的趋势。1)在金融行业中，2018年前3季度银行和信托/担保/典当/拍卖行业的就业景气度高于去年同期。对于银行业来讲，盈利的稳定增长和不良率的逐渐回落，使得对就业的需求逐渐上升，但金融监管的趋严显然对信托行业的扩张产生影响，因此就业景气度的提升可能源于担保、典当和拍卖等行业。基金、证券等与保险行业的就业景气度显著低于去年同期，这与2018年资本市场表现与资管新规有较大关系;2)对于计算机/通信行业来说，除通信以外，互联网、网络游戏和计算机软件在2018年前三季度的就业景气度低于去年同期。虽然通信行业在中美贸易战中受到的潜在影响较大，但似乎从就业的角度并未看到该行业出现疲态;3)教育/培训/院校的就业供需缺口比2017年同期高约1个百分点。人社部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服务业就业人员中，教育行业从业人数占比最高，达到18.65%。从行业变化趋势来看，2005年以来教育行业的就业人数比重却持续下降，我们认为这与一些社会制度问题有关。因此，随着生育政策的放松以及民营教育的普及，预计教育行业的就业景气度将开始上升。

后“去产能”时代的周期行业就业压力或尚未结束。2015年起以煤炭和钢铁为主的周期性产业经历产能去化阶段，虽然随着供给收缩导致的资源品价格不断上升，企业盈利有所好转，但重要的是去产能导致的失业现象。智联招聘发布的历史CIER指数显示，2015年第一季度至2017年第二季度，电气/电力/水利、能源/矿产/采掘/冶炼、石油/石化/化工三个行业的就业景气度均小于1，说明就业岗位正在收缩。其中，2016年2季度PPI加速转正，行业就业岗位收缩态势放缓。2017年三季度-四季度，去产能目标阶段性完成，PPI高位企稳，周期性行业出现高质量产能扩张。此时能源和石化行业的CIER回升至1以上，行业重回扩张。然而由于供给扩张和总需求下降，PPI增速在2018年小幅回落，导致企业利润下行，周期性行业CIER指数重新回到1以下。因此，“去产能”结束后，周期行业仍存在一定的就业压力。

高端制造业明显扩张，产业转型升级显著。我们将医药/生物工程、仪器仪表及工业自动化、通信/电信/网络设备、航空/航天研究、电子技术/半导体/集成电路、计算机硬件这六个制造业细分行业归为高端制造业的代表。2018年前三季度除电子技术和计算硬件以外的其他四个行业的CIER都显著高于此前两年。电子技术的CIER虽小幅低于2017年，但与2015年和2016年相比，就业形势也大幅好转。工业增加值显示，2018年1-11月，高技术产业工业增加值增速为11.8%，高于全部工业增加值近5个百分点。总体来看，高端制造业的CIER逐渐走高，说明行业扩张态势明显，第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速度正在加快。

总体来看，2018年前三季度，制造业细分行业中，CIER指数高于去年同期的行业个数比重为61.9%，低于去年同期的为61.5%;而服务业细分行业中，CIER高于去年同期的行业个数比重为66.7%，低于去年同期的为44.4%，持平的为12.5%。因此，如前文所言，2018年以来国内就业市场的压力来源主要集中于制造业，特别是传统制造业和周期行业。但是，高端制造业和服务业对就业的吸纳能力不断提升，也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我国当前产业结构转型的正面效果和经济增长模式逐渐转向的积极成果。

3. 政策扶植力度加大，民营小微企业就业形势有所好转

民营企业状况逐渐改善。由于前期金融严监管导致非标收紧、信贷资源挤压严重、自身抵抗经济下行压力偏弱等原因，民营小微企业经营压力逐渐加大，债券市场违约频发，资产负债表恶化。这也是当前监管机构亟待疏通的货币信贷传导机制的关键一环。2018年通过针对小微企业的四次定向降准、MPA考核机制中加入针对小微企业的信贷指标、创设民企债券支持工具、加大力度为小微企业减税降费等，财政和货币政策已经初步形成“几家抬”的合力。反映在就业端，智联招聘发布的CIER指数显示，2018年第3季度，民营企业就业景气度已高于1、2季度，但前三季度均值依旧低于去年同期。而3季度国企就业景气度为1.03，低于民企0.12个百分点，创下2018年以来最大差值。虽然可能存在民企更集中使用线上招聘平台推高景气度的因素，但也一定程度上说明，在政策的推动下，民企正渐渐走出困境。

小微企业状况仍需关注。2018年前三季度，就业景气度排名为大型企业>微型企业>中型企业>小型企业。其中，一是大型企业的岗位供给缺口(指标)从2015年开始持续上升，目前已经达到近4年的最高值;二是2018年前三季度小型企业的就业景气度指数已回落至1以下，意味着岗位供给难以匹配需求数量，企业经营前景欠佳。

4. 中美贸易战对就业的影响不可忽视

贸易战对就业的负面影响或已开始显现。今年前十个月我国对外出口增速在“贸易抢跑”和转口贸易的带动下，并未明显回落。但由于中美贸易未来走势仍存较大不确定性，对外贸导向型企业的预期产生负面影响，这些企业继而提前缩减规模。从就业数据可以看出，一些行业确实已经开始出现岗位供给减少的现象。目前在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的2500亿美元商品中，机电类产品规模比重最大，达1200亿美元左右。根据智联招聘CIER数据，今年前三季度，大型设备/机电设备/重工业的CIER指数逐季下降，2、3季度已经跌破供需平衡点。从事贸易中间商的企业也面临较大压力。今年前三季度CIER贸易/进出口指数均值较去年同期下降0.46个百分点，且二、三季度明显低于去年同期水平。虽然我国耐用消费品(服饰、纺织、皮革、家具、家电)的出口规模较大，但此次美国公布的2500亿美元加税清单中，所涵盖规模较小。因此从CIER指数中并未反映出，反而今年前三季度耐用消费品的就业景气指数较去年同期上升了0.27。

三.结构性就业矛盾依然存在

虽然我国每年均提前或超额完成既定的城镇新增就业目标，且失业率等指标表现平稳，但实际上，由于高校毕业生数量连年创新高、产业结构转型速度加快以及供给侧改革等原因，我国一直以来面临着结构性就业的矛盾。

高校毕业生人数连年上涨，加大就业结构性错配压力。1999年我国普通高校毕业生数量仅为100万左右，而2009年高校毕业生达到500万，且连年创历史新高。2018年高校毕业生达到820万。学生人数的不断提升，一方面从总量层面影响着就业市场的发展，另一方面，基数越来越大造成就业结构性错配压力的上升。特别是专业集中度上升造成的岗位工种缺失。以2011年为例，专业集中度逐渐提升，我国经济金融与管理专业的毕业生数量达到39.7万人，远远超过工程与技术专业16.7万人的毕业生数量。人社部数据显示，我国高技能人才短缺现象较为严重，技能劳动者数量只占全球就业人员总量的20%，高技能人才数量不足6%。近年来，技能劳动者的求人倍率一直在1.5:1，高级技工的求人倍率甚至达到2:1以上。

隐性失业显性化，“去产能”、“环保督查”导致部分行业失业压力上升。2015年开始的“去产能”和2016年开始的“环保督查”对一些地方的周期行业就业带来一定压力。相关资料显示，仅河北省在去产能过程中减少的工作岗位有100多万个，其中涉及钢铁企业42.6万人，在去产能过程中受到间接影响的相关产业分流人数约50万人。另外，环保限产令企业同样面临失业问题。截至2017年6月底，京津冀“散乱污”企业超过17.6万家。其中，2017年河北省共排查出企业10.9万家，关停取缔无证无照、治理无望的企业6.9万家;天津对治理无望的9081家企业进行关停取缔。

就业区域性偏差较大。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就业的区域性偏差较大，即一二线城市能提供的就业岗位更多，但同时就业压力也较大。低线城市的人口存在流出压力，在经济下行压力较大时该特点更加凸显。一直以来，新一线、二线和三线城市的CIER就业景气度指数持续高于一线城市，且新一线<二线<三线，说明由于人口的逐渐流出，也就是求职需求的低迷，实际上低线城市的岗位供给难以得到满足，结果是加剧了区域间经济增长的分化。

四.政策建议

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经验显示，稳定企业发展、加大再就业培训力度、鼓励创业等再就业行动、增加公共部门岗位等措施均对缓解就业压力较为行之有效。今年12月5日，国务院下发《关于做好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促进就业工作的若干意见》，文件中明确指出当前经济运行稳中有变，经济下行压力有所加大，对就业的影响应高度重视。必须把稳就业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为确保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就业目标任务完成和就业局势持续稳定，将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具体指示：一是支持企业稳定发展;二是鼓励支持就业创业;三是积极实施培训;四是及时开展下岗失业人员帮扶;五是落实各方责任。此文件较细致、全面地对当前就业市场面临的问题做出政策部署、提出了解决方案，但下文仍将在其他两个方面做出建议。

一是充分利用服务业吸纳就业能力强的特点，加大服务业发展速度。虽然前文提及，服务业吸纳就业的能力逐年增强，能够一定程度上弥补第二产业损失的就业岗位。但数据显示其并全部吸收第二产业损失的全部劳动力。2014-2017年，第一、二产业合计减员约3100万人。同时根据粗略计算，这其中有780万人到了正常年龄退休，因此剩余约2300万人是由于非年龄原因离开第一、二产业的。根据人社部相关数据，十三五期间每年城镇新增就业青年大约为1500万人，如果加上上述2300万人，则共有6800万人需要找工作。在过去三年中，第三产业就业人数仅增加3500万，意味着就业缺口仍有3300万人。当然服务业大概率不会对全部就业缺口进行弥补。但按照当前趋势，仍有以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为契机，加快现代服务业发展速度的必要。特别是加快服务业对外开放的力度，倒逼国内服务业进行改革和升级。 充分发挥服务业劳动生产率上升速度慢对于劳动力的吸引能力。

二是加快一线、重点二线城市周围城市群发展，扩大周边城市的就业需求。由于经济发展的不均衡，当前一线与重点二线城市的就业压力较大，低线城市就业岗位存在供需缺口。建议大力发展城市圈生态，加速扩展产业集群，使其延展到大城市周边地区，形成城市集群，进一步缓解区域性就业压力。